第265章 魂归处(1/2)

钟子臻做了个噩梦,半夜被惊醒过来, 噩梦的内容已经全然忘光, 只余下那可怕的余韵绵长, 带来持续的胸闷气短, 烦躁难言,甚至连头都开始疼起来。

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,实际上乔希死去的这七年以来, 他竟一次都不曾梦见过乔希,或者说, 他并不想将梦中出现的那人称之为“乔希”, 那只是披着乔希的壳子, 甚至连思想都没有,机械的笑着,或者按照他的心愿,获得虚假的笑容。

那些全都不是乔希。

真正的乔希不会这样。不会怎样呢?真正的乔希是怎么样的呢?会说些什么话, 会做些什么事情呢?越是想就越是难以设想,因为那些都仅仅只是他的设想, 乔希就如同被他的思想控制住的人偶一般。

在两年前大仇得报之后, 这种感觉越发扩散开来,除了那时不时看见的容貌还很是清晰以外,如同记忆之中所有的曾以为永远不会褪色的美好画面, 随着时间的拉长,如同被橡皮轻柔摩擦的画作,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。

直到某一天, 会变成只是代表“美好”的一个符号,让人在想起其存在的时候被又幸福又遗憾的酸涩淹没,却连一点细节都记不起来。这样一个来不及发现深爱就不幸死去的美好的人,终将淹没在时光长河之中。

然后在一个人的夜晚回首看去的时候,忍不住悲伤的流下泪来。

无奈有千许,欲追反却无。结果很可怕,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对即将到来的现实束手无策,被拿走最重要的东西没法反抗,更是一种煎熬。然而半分办法都没有,钟子臻在发现这一点之后,尝试将许多开始微微淡去的事情记录下来,为了这些事他曾忍俊不禁露出微笑、也曾控制不住失声哭号、那一点一滴细致到最极致的感情,终于缓缓褪去曾有的温度。

温热的牛奶冷下来会有腥臭;滚烫的岩浆冷下来会变成丑陋的灰尘;那些令人动容的回忆,终将变成一声模糊的叹息,就连那防止褪色的记录,也失去它的意义——每一次回顾,它就仅仅只是离让人感概的文字更近一步而已。

这太可悲了,看着命运伙同着时光缓缓夺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,是不是最终有一天,乔希这个人就会彻底变成他人口中所说的他的“过去”?也许这才是事物的正常发展规律,也是人不得不接受的未来,但是他绝不会认同。

钟子臻起身喝了一杯凉水,心头闷闷的感觉并未有任何减少,甚至开始出现头昏脑胀晕眩之感,这种感觉他并不算陌生——每次空间升级的时候,就有这种感觉,只是没有一次如同这次一般强烈。

空间成为了乔希最美丽也最安静的墓地,他永远沉睡在那里。在所有奢望都被现实狠狠击溃之后,钟子臻就有意识的减少访问空间的次数,很多的空间生产都被钟子臻归类于不必要的踏足,换成了用意识操控着完成——好在空间越发成长就越是规则完善,响应精神力早就不算难事。

乔希长眠之地,他不想时常去扰了安宁。只余下必要的,隔段时间确认乔希的状况,以及检查空间之中生命承受发展的进度。

也亏得如此,钟子臻的精神力进阶快的惊人,虽没有跟出击队一般主动外出扫清丧尸,速度竟一点也没落下,要知道,最好的提升方式就是参与战斗啊。

几乎在一瞬间,钟子臻就意识到空间出了问题,忍着不适快速回了卧室,关门上锁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,集中了精神力想着要进入空间,可怪异的情况发生了——原本来去自如的空间,这次竟然拒绝他的造访!

不仅如此,因着他的联系,空间那边发生了更大的动荡,明明是个跟平时一样再普通不过的夜晚,此刻却像是在大地震一般,脑中的翻天覆地几乎让钟子臻难受的吐出来,可与他不适截然相反的却是他的心情——

双眼之中升起的期待的光芒几乎能照亮一切。

所有的不适尽管快要淹没钟子臻所有的感官,似乎身体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响应着、叫嚣着不适的拒绝着,却无法掩盖其中另外一种微弱的感觉,呛水的灼热与疼痛、窒息的憋闷与头钝痛,就像放大了一万倍,如此的痛苦,却让他看到了天堂的曙光,如此舒畅。

顶着一切不适,钟子臻将自己的精神力用到极致,一面压制空间的暴走使它变得温驯,一边拼命想要移身至空间。

有一种希望是害怕到极致的失望,心底无限的渴望如同杂草一般疯狂的长,那是心情最真实的体现,是最想要发生的情况,却在害怕希望落空后的极致空虚,又有意识的反驳者,克制着,解释着,用锋利的镰刀,一次次将冒出生命力旺盛的绿色割断,枯黄的落在心脏之上,厚实软绵绵,透不过气来一般,连脑筋都绷得死紧。

这绝不可能是自己最期待的,这绝不是那个不可能的可能,这绝不是被按在心底不见天日的奇迹!不要抱有可笑的期待,你承担不起期待的反面,认清现实知道吗?

精神力的对抗是极致,心理的拉锯又何尝不是到了极限呢?

终于,犹如鸡蛋破壳一般,坚硬的外壳上出现一道裂缝,亮光从小小的缝隙之中透出来,一丝空气也溜进来,带着花草的香气。

心跳过速,耳朵能听见巨大的响声,甚至有些发痛了。终于轰隆一声,天光大亮,蓝天还是那样的蓝天,白云依旧不知愁,风调皮的从钟子臻身侧滑过,钟子臻站在泉水边上,看着远处水中站立的人影,那纤瘦的少年身上仿佛披着金光,如同刚刚降临在人世的圣天使一样。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在他的头中眼中炸开,世界顿时响声连绵色彩绚烂,让他如同木雕一般僵在了原地。

当对一件事的渴盼已经远远超过他的承受能力之时,反而会在发生之时产生与之同样巨大的怀疑与恐惧。

钟子臻只能深深的凝望着那抹人影,亟不可待反而止步不前,千言万语于是缄口不言,只是矗立着,将那抹身影刻进心中,与此同时,那所有褪色的画面,如同被泼上了油彩,一幕一幕灵动的在脑海之中复苏。

一切失去的宝贵,终于在这一刻归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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